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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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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

陳寶香沒有反抗。

倒不是愧疚到無地自容,而是眼下這境況裏,沒有比張知序懷裏更安全的地方了。

她的直覺沒錯,今日之所以這麽順利,果然是程槐立以身為餌的一場局,若不是大仙及時出現,她這退路還真不好找。

可是如此一來,她對大仙的謊也就再也撒不下去了。

“陸守淮是你殺的。”大仙這是陳述句。

陳寶香緊閉雙眼:“是。”

“你早就跟他有仇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對付程槐立也不是因為張銀月,是為你自己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早就知道我是張知序,不是什麽虛無縹緲的大仙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張知序被氣笑了。

他努力回憶兩人的過往,想平靜下來不要失態,可還是連聲音都發顫。

“是什麽時候認出來的。”他輕聲喃喃,“是上次我說漏了嘴?”

早該知道的,上次說起謝蘭亭,他下意識地就提起幾人年幼時被拉著假裝升堂的趣事。

可按理說他是大仙,沒有經歷過張知序的童年,又怎麽會知道這些。

當時的陳寶香神情都呆滯了,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,但她居然沒有問出疑惑,甚至飛快地岔開話題,生怕他意識到不對。

也就是說,那個時候她就明白了一切,卻一直在跟他演戲。

“不是。”陳寶香悶悶地開口,“不是那個時候。”

心裏一松,張知序定定地看著她,想聽她說別的緣由,或者說其實一切都另有隱情。

但陳寶香攬著他的腰身,說的卻是:“要更早些,甚至早在你救我出大牢的那一天。”

張知序瞳孔一縮。

外頭似乎要下雨了,風卷著涼涼的氣息從窗口拂進來,冷得仿若又回到了他辦燒尾宴的那個冬末。

彼時他坐在四面埋伏的高臺之上,正專心想著自己死之後應該去第幾層地府。

油鍋應該不用下,但刀山火海許是要走一走。腳會很疼嗎,他活這麽大還沒有感受過特別劇烈的疼痛。

九泉發了一聲信號,是準備好要動手的意思。

他淡漠地擡眼,打算敬對面的程槐立最後一杯酒。

結果就在此時,有人不知怎麽就越過了四周的防衛,翩翩然跳到他和程槐立中間。

“願為各位大人獻舞。”

她盈盈一福,手裏的匕首和著腳腕上的鈴鐺,不由分說地就開始跳躍。面紗遮臉,四肢翻擺,動作十分僵硬古怪。

程槐立被她吸引了目光,一時納悶。

遠處早已上弦的羽箭卻在此時齊發,千百支密密麻麻的箭矢像一座墳,鋪天蓋地地朝高臺上攏來。

那一瞬間張知序的念頭竟是,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吧。

於是縱身而起,想將人拉開。

誰料這人力氣挺大,他第一時間沒能將她帶離,只能改拉為護,將自己的背擋在她的身前。

長箭穿背,失去意識的前一秒,他似乎對上了這人的雙眼,卻看不太清她的眼神。

……

“你當時。”他怔怔地道,“的確就是去刺殺程槐立的。”

“是。”

陳寶香眨了眨眼,“所以先前看見你背後的傷疤,我有些許失態。”

程槐立權勢滔天,她在上京努力了那麽久也沒能混到見他的機會,只能買通後廚混去燒尾宴上殺人。

發現中埋伏的時候,她就以為自己死定了,沒想到會突然出來一個人替她擋箭。

那人長得可真好看啊,身形高大,劍眉鳳目,哪怕雪色的袍子上滲出了血,也還是對她道:“快走。”

低低沈沈的聲音,只兩個字就讓她記到了心裏。

故而後來他在牢裏出聲的時候,陳寶香幾乎是立馬就認了出來。

但身體裏多了個人這種離奇的事,她也不敢確定,只能裝傻充楞,再繼續暗暗觀察。

她聽他給自己出主意脫身,聽他說起那些只有張知序才能知道的事,心裏才慢慢有了底。

可是,在當時的陳寶香看來,張家與程家是有姻親的,兩人又關系這麽好地在一起喝酒,她一個想殺程槐立的人,如何敢暴露自己?

索性繼續偽裝。

陳寶香過過許多看人臉色的日子,裝腔作勢最是熟練有一套,試探過知道他能聽見自己心聲卻不能探知自己想法的時候,她就計劃著要利用他重新接近沒死成的程槐立。

“我與你分明目的一致。”張知序有些不敢置信,“連目標都相同,你與我開誠布公又能如何?”

“我不太敢信任別人。”她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,“當時的我,也並不知道你是什麽想法。”

“那後來呢。”他喉結微動,“後來我將你從地牢裏帶出來,你分明有合適的時機能認出我的身份。”

可她當時卻依舊裝傻充楞,將他認為大仙,而不是張知序。

陳寶香沈默。

她能怎麽說呢,說她覺得兩人各歸各位的話就會有雲泥之別,只有將他認成大仙才能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,進而更好地利用他?

是事實,但是有些說不出口。

陳寶香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麽好人,為了達到目的她不會顧及什麽道德什麽體面,打從一開始她就決定好了要騙他,畢竟這是上天賜來的良機。

原想靠攀高枝當官夫人然後去告禦狀,但季夫人的例子讓她明白這條路走不通,她得去做官,如此才能有更多報仇的機會,還有可能在未來取代程槐立,讓他徹徹底底的死無葬身之地。

跟張知序搞好關系,能省去許多許多的麻煩、能走最穩妥的捷徑,只需要她騙過自己,再騙過他。

她沒有不選這條路的理由。

有些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,陳寶香含糊地道:“我當時太慌張了,沒有反應過來。”

“……”

對面的人垂下了眼,手背的青筋都冒了出來。

很生氣吧,也該他生氣,他以為自己在掌握一切,沒想到反被她黃雀在後。

幸好兩人只是朋友,他也說了,就算被騙也不會太計較的。

陳寶香咬了咬唇上幹燥出的皮,琢磨著該怎麽緩和一下氣氛。

結果張知序先松開了她。

懷裏溫度抽離,她挑眉擡眼。

張知序深吸了兩口氣,站直身子俯視她:“都這個地步了,還是不肯說真話。”

他突然覺得真正蠢笨的是自己,什麽世上最了解她的人,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地看清過她,哪怕到了今日這一步,哪怕看得出來他已經暴怒,她還仍舊選擇敷衍和撒謊。

那些同生共死和心意相通,可能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。

一股疲憊之意卷過四肢堆積心口,張知序別開頭轉身:“既如此,張某就祝陳大人得償所願,心想事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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